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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字機是聖潔的

民初遺事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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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為生死搭檔後,大把時間我們都處在一塊,所以我也因此看透了王天風的真面目,他絕不是我初見的印象——那副不苟言笑、生人勿近的模樣——雖然我還不明白他有時怎麼會流露出那種超越年齡的老成持重。我喜歡觀察形形色色的人們,或許是因為成長背景的關係,我喜歡挖掘每個人的細節;我時常帶著一種客觀的興趣來觀察別人,就像對生活的總的態度一樣。

王天風大概是我見過萬里挑一的另類,每一次我都能掀開一個未知。

 

 

王天風他人無疑是瀟灑的,尤其在私下,作風很瀟灑,姿態也很瀟灑——或許是過於瀟灑了,我有次忍不住叨念他的坐姿,他就嗤笑了一聲回我:“我不懂你們上流社會的矯揉造作,但在這裡,”他用指節敲了下桌面,“一個軍人跟大閨女似地,像什麼樣。”我無奈地說:“那也是軍人、不是流氓。”他翻了個白眼不再理我,但我注意到他最後還是默默把踩在椅子上的腳給放下了。

 

此刻我感覺他還是有點故作姿態的,那種飄忽而不屑一顧的態度,僅僅是對我的不信任的一道防衛機制。

 

另外,他以為我訓他是裝模作樣,但實際理由南轅北轍。他身材屬精瘦的類型,他一開腿鬆垮的短褲就掩不住白花花的大腿肉,而他的雙腿生得那麼好看;不只雙腿,他是我碰見最漂亮的男孩子之一,雙眸澄亮,容貌清俊 。我差點沒忍住對他說,安靜時有點小白臉的看頭。只敢腹誹,不怕挨一頓打,就怕他看出我的心虛。

 

我總說他好看,也不盡然指長相。他的氣質揉雜著一種青少年的純真與獸性的瘋狂,這兩者竟然互不相斥;他笑起來明亮動人,眼裡卻又閃著捉摸不透的光芒;他擁有男性罕見的那種美麗,舉手投足又如同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,剽悍而不羈。 我也注意到,他認真的時候散發著冷血的靜肅,我彷彿可以預料到他將來鐵石心腸的那一面。

 

王天風性格上的矛盾恰恰顯露出他的人性,不似我,王天風曾對我說——“你不像個人,明樓。你像個玩偶,戴著一張漂亮的面具,穿得人模人樣,說的盡是些恭維話,這裡不適合你,你到底為何要來這裡。”當時我很不服氣,我自認在國與家之間、犧牲與苟活之間做出了抉擇,誓言投筆從戎,還擔負著學業與家業。然而王天風竟對此嗤之以鼻,讓我不禁感到不快;我琢磨了他的字句很久,不明白他是嫌我無趣,還是意有所指,又或是純粹惹我生氣,但我總是想弄清楚,我總是想對他證明點什麼。

 

而王天風這個人,老是能找准我的逆鱗,老是能激發我的劣根性,往後時日處處都能見證。不過對他五花八門的作妖惹事,我也並非束手無策。我們的關係瀰漫著濃厚的博弈性質——我們都想贏過、都想壓倒對方,獎賞是發現對方的軟肋和自己那點不值錢的自尊;表面上輸贏全賴機率,但暗地裡充滿試探、機巧和下流手段。

實話實說——我們就是互看彼此不爽,有些人天生就不對頭。令我不解之處在於,這些遊戲令人上癮。

他跟我打賭,有一天我會輸得傾家蕩產。我對他的豪語一笑了之,往後才漸漸明白其中深意,我不信他以前就預料到結局,而寧願相信是直覺帶他走了那麼久,是命運領我們走到這一步。

又或許他玩世不恭的態度下也有一顆清明的心,在這個亂世時時警醒著他。

 

總之軍校時期的我們,言語不過鬥嘴,還不成利刃,還未用作虛與委蛇的攻心術。而我記憶中的武漢,山光水色,斯人如虹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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